既然衛蘭雪決定拉黑， 楊音希覺著她一個外人說三道四地添亂似乎有些不大好，便把備註的玄機藏在心裏， 轉開話題跟倪曼商量起吃什麽的問題來。

倪曼給面子地收起哀怨， 板著臉跟她定下了一家日料。

今天她們吃飯特別安靜，甚至能聽見館子BGM之後微弱的電流聲。

晚上回家，楊音希總覺得心裏沒底， 等閔珺回來把這事情一說，小聲問， “我該不該告訴倪曼？”

“蘭雪的備註真的有愛心嗎？”閔珺先問。

這個問題， 楊音希已經默默地回想確認了不下二十次，堅定點頭， “絕對的， 我記得我手機沒有信號，借了蘭雪的給家裏人打電話，通話記錄清清楚楚有倪曼加小愛心。”

閔珺若有所思。

楊音希屏息等著媳婦的高見。

然而，她等了許久， 等到的卻是跑題的一句話。

“你給我的備註是名字加愛心啊？”閔珺眉間輕蹙。

楊音希一楞。

“我以為會更親密一些。”閔珺揚起一抹淡淡的笑，聲音飄忽挺隨意似的， 就是搭在桌上的指頭控不住地輕叩了幾下。

微弱的震動傳到楊音希這頭， 地動山搖一般。

斂笑正色端起嚴肅臉，楊音希坐直了身子， 認真說，“還有一個小愛心，低調但是飽含感情哦！”

閔珺依舊含笑看她， 眼神莫測。

楊音希有些委屈了，“那你給我的備註是什麽？”

“你猜。”閔珺輕哼。

既然閔珺對一個小愛心不大滿意，楊音希就不自覺往膩歪的方向想，“小希？老婆？媳婦？麽麽噠？親愛的？”

閔珺靜靜地瞧著她。

“呃。”楊音希選擇投降，“到底是什麽嘛。”

閔珺眨了眨眼，“沒有備註。”

“嗯！？”楊音希震驚。

“拿到你手機號的那天開始，我就背下來了，一眼能看得出來。”

楊音希更震驚了，回過神之後只覺閔珺隨意的口吻裏有甜絲絲的後勁，清新自然不膩人，餘味悠長，讓她忍不住在心裏“嗷”地叫一聲撲過去，“老婆～”

閔珺接好抱住，揉揉頭發，“乖。”

楊音希蹭了會兒，突然想起來最初的話題，埋在懷裏悶悶問，“我不告訴倪曼是對的嗎？”

“嗯。”閔珺的聲音從極近的地方傳來，“她們已經放棄了，我們何必去添亂呢？”

耳朵貼在心口聽著閔珺的話，楊音希感到震震顫顫的，訝然這溫柔的聲線裏有堅定的力量，便不由自主點頭服從，“好，我不去添亂。”

“這幾天……能不能多陪陪倪曼？”閔珺嘆氣。

楊音希懵住，起身看閔珺，“啊？”

“倪曼瘦了很多，精神也不好，”閔珺揉了揉眉心，“而且我認識她這麽久，她想要什麽東西，向來是什麽招數都用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，這次放棄得這麽平靜……我怕她想不通。”

楊音希抿抿唇，“你沒跟她聊一聊嗎？”

“她不願意跟我說話。”閔珺無奈。

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她相親的第一個對象是我哥。”

“……”

信息量太大，楊音希頭有點暈。

為什麽倪曼會跟大舅子相親啊？為什麽跟大舅子相親就不理閔珺啊？那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？難道……

閔珺看到她瞪大眼睛的樣子，撲哧一笑，“別亂想，是因為我哥看出倪曼心情不好，加上退租的時候見過衛蘭雪，猜到她們倆的關系，多說了幾句。”

楊音希想起大舅子絮絮叨叨的樣子，哆嗦了下，“然後倪曼受不了了？決定遠離你們閔家人？”

“不是。”閔珺幽幽道，“她認為我哥不是猜的，是聽我說的，覺得我把衛蘭雪的事情告訴其他人，很沒有義氣。”

搞了半天是因為這個，楊音希急了，“你解釋一下啊。”

“解釋過了，她不相信我哥那麽聰明。”

“……”

楊音希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
“不要煩了。”閔珺點了點她皺起的眉頭，“春節後我沒這麽忙，一起去度個假？”

“真的？去哪裏？”楊音希興奮了。

“嗯……泡溫泉。”

楊音希感到一點不對，弱弱問，“上次那裏嗎？”

閔珺彎起嘴角，“不算是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這次要情侶單間。”閔珺說到一半，湊到她耳邊說，“不帶泳衣了。”

——

楊音希照著老婆的吩咐，有事沒事就約倪曼出去——雖然她想不大明白為什麽在倪曼最傷心的時候，是她一個說親不親的朋友來安慰。

倪曼倒是很給面子。

她們之間沒什麽話聊，倪曼說口紅香水首飾包包，楊音希滿腦子是火鍋燒烤燉湯甜品。

然後倪曼自然而然找到了一個她們都有話說的話題。

衛蘭雪。

“啊？好像是三班吧。”在回憶衛蘭雪上的是哪一所高中之後，楊音希費勁地回想衛蘭雪在哪個班級。

倪曼聞言樂了，“我也是三班。”

楊音希無言以對，偷偷用憐憫的眼神打量倪曼。

她明白為什麽閔珺讓她來陪了。

“幹嘛。”倪曼發覺了她奇怪的眼神，皺皺眉，“這麽看著我。”

楊音希幹笑一聲，說了個毫無邏輯的圓場，“我想起以前學校的三班班主任都特別嚴厲，所以……”

“哦。”倪曼沒怎麽給面子，一個字敷衍了她。

自討沒趣的楊音希拿起筷子，夾一塊牛肉涮涮吃了。

“今天……”倪曼看了看手機，嘟囔著，“面試名單出來了。”

楊音希被剛到嘴邊的肉片燙了舌。

對啊，不知不覺春節假期過去了，招考網站貼出來的名單公布截止日期到了，楊音希刻意不去想的面試名單要出來了。

楊音希不知道怎麽答話，倪曼也沒有指望有什麽回應，自顧自地用手機刷開網站，“我看看蘭雪進面試了嗎。”

“……”原本打算回家跟閔珺一起看，楊音希一見著熟悉的招考網站界面，有些按捺不住了。

倪曼打開表格，一行行劃拉下去。

楊音希的目光根本移不開。

“在這裏！”突然，倪曼興奮地喊了一聲，“哎呀，看不到分數……蘭雪是第幾名呢？”

楊音希歪腦袋看了一眼，除了特別熱門的，K市的崗位最低分數線普遍不高，她如果報考大半能進面試。

那S市呢？

倪曼註意到她湊過來的腦袋，“要不要我幫你查一查？”

“呃。”楊音希心想長痛不如短痛，一咬牙，“我自己查！”

說罷，她也打開手機刷網站，下載面試名單打開表格，一行行劃拉下去。

整個過程毫不猶豫，動作行雲流水，就是身子蹦著，到了最後查看名單才緩過勁微微打顫。

楊音希找到了自己的崗位。

三個人，沒有她，意料之中。

但是……

“就差0.1分？”楊音希看到最低分數的時候，面色煞白，差點把手機摔到翻滾的火鍋裏。

倪曼伸手護住，把她扯到旁邊不會碰到東西的安全地帶，努力放柔聲音安慰，“呃，想開一點……”

楊音希呆住了。

她控制不住地回想考試那天的情形。

進去之前，聽到別人在討論問題，她沒等到答案出來就轉去了洗手間，試卷發下來傻了眼——這一題怎麽剛才聽到過呢？

答題開始，她在不大擅長的數學方面選擇跳過，匆匆一瞥似乎有一題會的，但是選擇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資料大題上。

準備交卷，她匆匆檢查答案，有個題目摸不準，BC兩個選項徘徊許久，最後選了C的錯誤答案。

還有許多許多，一念之差的事情。

楊音希輸了0.1分。

很容易挽回、卻無法改變的0.1分。

“小希？”倪曼被她長久的沈默，嚇了一跳，“你臉色好差，要不要再點些東西吃？”

楊音希深吸一口氣，慢悠悠搖頭，“不用了。”

“一次考試而已啊。”倪曼吃力地安慰，“還有下一次，考試既要靠實力也要靠運氣的，這次你運氣不好，是為了下次人品爆發，沒事沒事的。”

楊音希瞥了倪曼一眼。

這段話，衛蘭雪說過，當時她很受用，因為每一次模擬考試她的運氣都不好。

楊音希忽的失去力氣，靠在椅背上楞楞道，“天啊，我寧願差個10分，也不要差這0.1分。”

倪曼安慰的話已經用盡了，默默把水果碟往她旁邊推，給大大的西瓜塊插上牙簽方便食用。

著了魔似的，楊音希不斷念叨，“如果考試前多看兩眼書就好了，如果第三題沒有急急忙忙算錯，如果常識題運氣好一點，如果最後沒有改成C……我媽看到這樣的分數線，更不會理我了。”

倪曼聽得頭暈，小聲嘀咕，“怎麽不說如果沒跟閔珺在一起的話，不用考試，高興回家，母女和睦……”

楊音希愕然，而後瞪了一眼過去。

倪曼抖了抖，“怎麽。”

“其他事情我可能後悔。”楊音希咬牙切齒，“跟閔珺在一起，我永遠不會後悔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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